分田到户话是非 | 伍是庆

1980年11月下旬，正是家乡秋收大忙季节，我从新疆军区部队回乡探亲。
一踏上家乡的土地，一幅从未见过的崭新的“秋收图”就展现在眼前：广阔的田野像染上黄绿相间的色彩，男女老少三五成群地簇拥着一台台打谷机，星罗棋布地点缀其中，好一派“人民战争”的壮观景象。


家里到处都堆着粮食：西边杂物间的一个角落有一个木楻，里面装的是夏季的早谷；另一个角落有一个廒，里面装的是秋季刚进仓的稻谷；中间堆着一大堆刚收割回来还没有晾晒的稻谷；就连东边饭厅里也堆着一堆堆番薯、芋头，摆放着一缸缸花生、黄豆等。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洋洋喜气。


父亲十分高兴并深有感触地对我说：“今年春季开始，生产队的田全部分到各家各户去做，我们家分了二亩三分，加上自留地总共有三亩。上季收谷子26担多，下季会收30担左右，开荒地还会收番薯、芋、花生、豆。”
母亲也说：“以前生产队分粮食，一季只能分七八担谷子，一年到头都要靠扁担绳子砍柴籴粮食吃。”
我说：“这全靠政策。我以前就认为农村的田要全部分给农民家庭去做，只要半年就会解决农民的吃饭问题。这在以前是叫做搞资本主义。只有打倒了‘四人帮’，才有今天的好政策、好日子。”


我看到村里家家户户都堆满了粮食，男女老少都喜笑颜开。特别是那些经历过大跃进、公社化那几年苦难日子的中老人更是激动万分。他们都说：“现在共产党跟以前不一样了，国家政策变了，农民才有饭吃。以前生产队一亩只能割三四担，现在一亩会割八九担，早就要实行这样的政策。”


面对着农村一夜之间出现的奇迹，实在令人感慨万千，不禁使我想起六七十年代搞大集体“吃大锅饭”的情景：每天早上8点钟左右，生产队全体社员都到队部拿工具，8点半才能到地里开始干活，一过11点肚子就闹着要回去。干活的时候大家都是慢吞吞的，腰都弯不下去，活干得很粗糙，锄草没有锄到根，整地没有把土块打细。农家肥都施到自家的自留地和开荒地里，生产队只能按配给定量买到一点化肥。长出来的庄稼就像老弱病残的人一样，稻杆又矮又细又疏，一把抓过会割一大片；稻穗又短又瘦，谷粒又少又小。农民都说生产队的田是半做半荒，产量达不到一半。


现在还是那些田，还是那些人，还是那些工具，但由于人的生产积极性成倍提高，精耕细作，想方设法搞好灌溉、搞好管护、多积肥料，产量也就成倍提高。这还只是初步的成效，随着农村改革的不断深入，今后还将出现更令人惊喜的成效。


返回部队之后，正好赶上部队组织全体干部战士学习1980年中共中央75号文件。我是参加团部机关干部组学习。在学习讨论中令人颇感意外的是,竟有极少数几个干部发表了与众不同的见解。如后勤处有一位干部说：“我探家的时候看到农村大刮分田到户一股风，我就跟生产队长说：走社会主义集体化道路是共产党的一贯政策，毛主席也一贯反对刘少奇分田到户走资本主义道路。你要给它顶住，不要把田分下去，你要相信我的话，以后中央会请你去北京开会。”


这说明，在突如其来的事变面前，由于人们的思想需要有一个转化的过程，特别是有一些部队干部，由于长期受到极左思想的灌输，长期脱离农村生活，对农村生产体制改革缺乏感性认识，所以这些人的思想跟广大农民的思想显得格格不入。这也说明了农村生产体制改革确实是一场翻天覆地的革命！我想：关于分田到户——准确说是土地包干到户的是非曲直的争论还只是开头，今后还会继续争论下去，可能还会越来越激烈。不过我还是坚信：大势所趋，人心所向，是非曲直，自有公论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