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光荣 | 千里寻访伍子胥（9）

“伍子胥过昭关——一夜愁白了头”，这是人们说起伍子胥时，出现于脑海中的第一个镜头，由此而衍生的故事也是妇孺皆知。可历史上真的有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头这回事吗？

在森严壁垒的关塞面前，伍子胥的心理和生理极限受到了严重挑战。《史记·伍子胥列传》载：“到昭关，昭关欲执之。伍胥遂与胜独身步走，几不得脱。追者在后。”这是典籍中有关伍子胥过昭关的最早记载，这简单的几个字为后世文学的敷衍提供了极大空间。至于伍子胥到底是怎样过昭关的，《史记•范雎蔡泽列传》中借范雎之口说：“伍子胥橐载而出昭关”，也就是说，伍子胥是装在口袋里坐着马车出昭关的。

如此看来，历史上大概真的有伍子胥过昭关的史实。明冯梦龙敷衍成了《东周列国志》第72回中的“伍子胥微服过昭关”。说的是伍子胥来到昭关时，恰好遇见居住此地、神医扁鹊的弟子东皋公，他被安顿在家中隐居七天。伍子胥想到国仇家难，悲愁交加，竟在一夜之间急白须发。东皋公在苦思冥想之中，见状灵机一动，让外貌酷似伍子胥的朋友皇甫讷先到关口引兵捉拿，伍子胥趁乱混出了关卡。不知是对伍子胥的逃出牢笼表示庆幸，还是对自己的精彩演绎沾沾自喜，冯梦龙先生在书中得意洋洋地说：“世传伍子胥过昭关，一夜愁白了头，非浪言也。”还在写到伍子胥“捱捱挤挤，混出关门”后，引诗为证：“千群虎豹据雄关，一介亡臣已下山。从此勾吴添胜气，郢都兵革不能闲。”

尽管如此，但历史还是不能混淆。近代江苏武进人董康编定的《曲海总目提要卷十九·芦中人》指出：“俗传伍子胥过昭关，一夜须发尽白，此演义所载，非正史也。剧中亦本演义。盖公父子诳关吏，送子胥出关，亦本演义。按史，子胥之出昭关，乃由郑而往，非从楚奔也，今皆指为从楚逃吴。”

笔者与安徽巢湖市含山县旅游局局长孟祥展联系后，先来到了离县城7.5公里的地方。含仙公路边的山崖上有用铁皮做的锈迹斑斑的“古昭关”三个大字。路边有一个像电话亭一样的小房子，里面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看着电视。看到前面有一个仿古建筑，空无一人，笔者正要走过去，中年男子吼道：“买票！”“我们在等孟局长来，先只进去看看，行吗？”“不行！”笔者反复解释着。中年男子发火了：“你拿孟局长吓我，我就怕你？你再说，你出钱我也不要你进去！你试试看，就是孟局长来了，我也不要你进去！”这时，一位男子问买票多少钱，当得知要10块钱时，他丢下一句“你只要1块钱我都不看”，便骑着摩托车带上一个女子一熘烟跑了。

在笔者的央求下，出了10块钱，这位张姓男子给了一张票，还有两把钥匙。笔者感到新奇。原来，是要游客自己将上下两扇门打开。

1982年，昭关被安徽省人民政府列为全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修复工作从1982年提出，至1995年底竣工，历时13年，可谓一波三折。新修的昭关关口刻着“雄居吴楚”四个篆书大字。笔者拿着钥匙将门打开，来到第二层楼阁，上有“伍相祠”三个大字。祠正中安放着伍子胥塑像，左手握剑，右手持简，意为“文武双全”。塑像用玻璃钢制成，高4.2米，代表着当时含山县42万人口。以伍子胥过昭关故事构成的大幅连环画陈列于两侧。笔者带着敬仰和同情的心情，给这位栖身于这狭小地方的寂寞英雄敬了一支香。

走出伍相祠，我们再来感受千古雄关的险峻和伍子胥当年的窘迫。但遗憾的是，一条公路炸开了城山的一半，当年“一夫当关，万夫莫开”的昭关如同垛在一片平地上，全然不见当年的险要。关楼下除了一块有车痕的青石砖还依稀能见当年风尘外，已难找到历史的痕迹。至于它往昔的神韵，只能从人们断续的回忆中隐约感知。

有可能是伍子胥的传说过于神奇，也有可能是人们的期望值太高，到了昭关，人们总有还缺一点什么的感觉。缺一点什么呢，笔者说不出，有人这样说：“看景不如听景，听景不如想景。看景，用眼；听景，用耳；想景，用心。心到，失去的都还在。”

“雄关漫道真如铁，而今迈步从头越。”历史成为过去，战火也已熄灭，硝烟随风飘散，到处莺歌燕舞。一座座关隘，一处处险道，不再是难以逾越的险关，不再是英雄逐鹿的目标，它们穿越时空，成为今人旅游的景点，成为后人观瞻的古迹，让今人缅怀过去，让后人展望未来。昭关前凝神伫立，发思古之幽情，没有像伍子胥那样一夜白头，我们就已经是够幸运的了！